Lucky Men（一）3316/1633
参考《睡魔》里的故事《好运的人》。一百年一次的约会。
1518年。
Max离开家的时候，行囊里只有五个银币和一套旧衣服，但他依然笑容满面，步伐轻快。在穿越比利时和法国，抵达西班牙之前，他一路上总共雇了十六趟马车，同每个车夫都侃侃而谈：“嘿，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？我要加入麦哲伦的舰队，去探险！”
大部分时候，车夫们和同乘的旅客跟他语言不通，压根不知道他在谈论些什么，即使他们听懂了，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号。
“真是个活泼的小伙子！”Max抵达了目的地。最后一个车夫与他挥手告别，他转过头操着浓重的西班牙口音对身旁的乘客说道，“看他这个兴奋的样子一定是要去跟心上人相会。”
车夫猜的不对，至少这一次他没猜对。
Max望着繁华的港口，那一艘艘宏伟的崭新的帆船整装待发。
水手征收处。
老者笑眯眯地对他说：“小伙子，恭喜你加入了我们伟大的的探险航行。，现在还剩【特里尼达号】和【维多利亚号】，你想加入哪一艘？”
“我选后者。”Max并没有犹豫太久。
“你可以考虑一会儿，自古以来，水手对于船的名字有特殊的迷信，而且这次的探险航行前途未卜，你要好好地选。”老者语重心长地劝说。
Max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，“我妹妹就叫维多利亚，我相信这艘船一定会给我带来好运。”
“愿诸神保佑你，年轻人。”
参加这次航行的水手们每人都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水手服，他们在启航之前列队接受船长的训示。
“小伙子们，你们知道我们此次航海的目的是什么吗？”
“知道！我们要去探险！”一名朝气勃勃的水手高声答道。
“你说得对，但又不完全对。”船长顿了顿，“我们最重要的任务，是要证明地球是圆的。”
“这是真的吗？船长？”Max忍不住惊呼。
“只有走完这趟旅程，回到我们的起点，我们才能验证。”
其他水手们也在发问：“那如果证明了地球是圆的，那岂不是证明古希腊那些疯子的话是真的？神们还存在吗？”
船长露出微笑，“至少海神波塞冬一定存在，他还要保佑我们一路风平浪静，平安归来。”
Max注意到水手里有一个年轻的男人，他几乎从不开口说话。但一双眼睛又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说话。
两人的床铺紧挨着。这天夜里船舱黑漆漆的，Max看到男人眼睛还睁着，便用蹩脚的西班牙语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远航？”。
男人轻轻皱眉，“Quoi？”
他说的似乎是法语。Max只好连说带比划地用英语对他说：“我叫Max，我想这次航行时间会很长，不如我们交个朋友？”
这次男人听懂了，他点点头，用带着浓重法语口音的英语答道：“我想我们的确都需要朋友，我是Charles。如果我死了，你愿意为我的家人报个信吗？”
Max愣住了，他想了一会儿，“你忘了，我们在同一条船上，如果要死也是一起死。”
“波塞冬在上，这可真是令人欣慰！”男人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我不应该在船上谈论这个，这有点不太吉利，希望我们都能活很久很久。”
“那岂不是会很无趣？”
“如果是一个人，当然会很孤独，但如果有人陪伴，那活多久都可以。”
一年后的一个晚上，船队航行到某处海峡，海面上掀起狂风巨浪。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到甲板上，桅杆来回摇摆，几乎处在折断的边缘。
【维多利亚号】的船长命水手们收起帆，躲进船舱里。“现在我们只能把与一切都交给命运了！”
Charles亲吻着手上的珠串和戒指，“波塞冬保佑，让我们能平安度过这场灾难，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使命，还有没有解开的谜题，还有未来得及享受的人生……”
Max在一旁死死抱着柱子，闭着眼睛喊道：“我还不想死！Charles！你再好好求求他，我们不是说过吗，要活很久很久！”
“好吧，Max……”Charles双手握在一起，用更加虔诚的口吻祈祷，“伟大的海神波塞冬，我请求你，让我的朋友Max一直平安健康地下去，活得很久很久……除非，除非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。”
“还有你，Charles！别忘了加上你！”Max不忘补充。
Charles扶着船舱，有些狼狈地保持平衡，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，补充道：“我和Max，我们要一起活很久很久！”
在海面之下，漆黑的深海里，水手们看不见的地方，海神波塞冬手中的三叉戟突然闪烁着金色的光芒，“又是凡人的祈求，”波塞冬思索着，“人类，他们总是祈求平安，祈求暴风雨的结束，但从未有人向我祈求长久的生命。你们可知，漫长的生命将会是何种孤独……好吧，我应允尔等凡人在时间的汪洋大海里沉浮，冥王哈迪斯将不会发觉你们的存在，也不会将你们带往冥界，直到你们厌倦了生命。”
暴风雨渐渐停止了，船也不再摇晃。
“Charles！你的祈祷奏效了！”Max一把抱住他，激动得几乎哭出来，“我们不会死！”
Charles轻拍他的后背安慰，“当然，Max，我们会没事的，生命还很长。”
他们还不知道，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改写。
船队航行到一处群岛，麦哲伦先生带领水手们登陆，“我们可以让这里的土著归顺西班牙国王陛下，接受他的统治。”
土著们野性未驯，又与造访者语言不通，双方手持兵器，就这样对峙起来。
“麦哲伦先生，他们人数众多，我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。”一位水手在旁进言。
“我知道，但我们现在也不能撤退，”麦哲伦低声说道，“你没看到吗？对方现在杀气腾腾的，一旦我们转身离去，他们就会扑上来！”
对方的人群里，似乎发生了某种躁动，从后方走出一名巫师，他脸上涂着黑白相间的油彩，表情狰狞，巫师依次打量着水手们，眼神扫过Charles和Max的时候，他抬起右手，用枯槁的食指指向两人。
首领与巫师低声交谈了几句，没人听得懂他们的语言，但显然他们在谈论Max与Charles，因为他们在谈话过程中数次一同望向两人。
最后，首领举起手里的木杖，将它在半空中放平，于是土著们从后方慢慢撤退。
船队得以全身而退，继续航行。
傍晚，船舱餐厅。
“发生什么了？那个怪家伙看得我心里发毛！他为什么要盯着我们？”Max在餐桌上小声嘀咕着。
“我不知道，他们的眼神似乎在看某种怪物……”Charles答道，“但这也不能怪他们，这是两种文明之间的冲突，也许我们在彼此的眼里都是怪物。”
“哦，Charles，我可不认为世界上有像你这么迷人的怪物。”
“别油嘴滑舌了，Max！我们目前这种处境，再美的长相也帮不上什么忙，既不能让我们找到准确的航向，也不能阻止狂风骤雨，更加不能让这些该死的食物尝起来好那么一点点！”
“这一点我持反对意见，”Max盯着他，“我觉得有时你让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变得可以忍受。”
Charles的勺子停在了半空。
“你吓到我了，Max，即使漫长的航行让你寂寞难耐，你最好也克制一下，我对你可不感兴趣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Max收回视线，撅着嘴说道，“等我们回到西班牙之后，就可以不再被困在一起了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Charles察觉到Max的情绪变化，“那只是一句玩笑话，你认为哪一种方式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，互相表达爱意还是互相嫌弃？”
“不论是哪种，我们的旅途总会结束的，Charles。也许在那之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。”
Charles放下手里的勺子，“别这么说，你让我太伤感了……我想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。”
半年后。【维多利亚号】成为船队仅存的一艘船。他驶回西班牙——这次航行的起点。
Max与Charles决定继续他们的航海生涯。不久之后，他们再次跟随一艘货船踏上了新的征程。
五年过去，他们依旧青春年少。
十年过去，他们也没有衰老分毫。
十五年过去，与他们同龄的水手都已经步入中年，他们两人却依旧年轻。
大家渐渐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，在他们身后窃窃私语。这让Charles想起了多年前岛上的巫师。
“Max……你有没有发觉，我们两个，似乎不会变老？我想是我的祈祷，它灵验了，我们……我们不会衰老，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死去……”Charles喃喃自语。
“是的。我们本应该比同龄人更苍老才对，多年的风吹日晒，水手过的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日子……见鬼，的确是这样。”
“我们不能再待在船上了。人们将会从羡慕变成嫉妒，从嫉妒变成憎恨……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！”
“Charles，为了安全起见，我们要离开这里，各自去其他地方躲避一阵子，然后找个时间再碰面。”
“你说的有道理。这样，我们约定，三十年后，只要我们还活着，就在圣卢卡尔港汇合。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三十年后。
Max在栈道上，望着远方的海岸线出神。有人拍拍他的肩膀，Max转过身，露出微笑，“你来了。”
Charles看着Max的脸庞，与近五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别无二致。甚至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也没有削减分毫。
“Max，你还是这么年轻。”
“你也一样，Charles。人们常说红颜薄命，但我很高兴你这个美男子可以永远年轻漂亮地活下去。”
Charles狡猾一笑，“哦，人们还常说坏蛋永不死，看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。”
“告诉我，你过得好吗？”Max揽着Charles的肩，一起向岸边的酒馆走去。
“我遇到了一些人，有一些人爱我，有一些是我所爱的，但现在，我仍然孤身一人，你呢？”
“跟你分别之后，我又做了几年水手，见识了世界上许多的国家和形形色色的人，后来我留在西班牙一家斗牛场里做学徒，七年前，我成为了一名斗牛士，曾经三次身负重伤，但死亡无法将我带走，我很快痊愈，又继续这项惊险刺激的表演。Charles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天生就喜欢这种事，游走在生死的边缘。刚好我又不会死，这真是太好了。”
“Max，虽然你不会死，但你还是会受伤，会感受到疼痛……你要好好保重。”
“Charles，你知道吗，对我们两个来说，有一件事比伤病疼痛更加可怕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们不会衰老，所以绝不可以在一个地方待太久，依我看最多二十年，最好不超过十年。否则会被当作男巫，上火刑架也说不定！最可怕的是，即使上了火刑架，我们也不会死……”
Charles听后脸色惨白，“别说了，Max！你少吓唬我……”
“好，不说了，我们好不容易见面，应该说点开心的事。比如……我们下一次见面约在什么时候？”
“你太啰嗦了，Max……我看就约在我们初次见面的一百年后吧，1518年的一百年之后是1618年，到时我们还在这里汇合。为了安全起见，我们从今以后每一百年相聚一次，不会有人发现的。”
“这也太漫长了，Charles，我已经开始想你了。”
“Max，你可真肉麻！”
“你会厌倦这样的生命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但至少目前为止我不会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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